肖像画在伦勃朗的作品中占很大的比例，他一生的荣辱兴衰与他的肖像画息息相关。本文将结合伦勃朗的生活浅谈他的肖像画在不同时期的变化。

伦勃朗与光

1606年7月15日，伦勃朗出生在莱顿，7岁被送到拉丁语学校读书，学习的科目主要是宗教科学，这对他以后的绘画题材和风格产生了重要影响。他在考上 大学后，对自己所学的法律专业并不感兴趣并退学。1621年，伦勃朗跟随雅各·凡·斯瓦宁堡学习绘画，在三年中学会了素描版画等绘画的基本技巧。此后他在 阿姆斯特丹跟随彼得·拉斯特慢学习，拉斯特慢对卡拉瓦乔及亚当·艾谢梅尔的作品很感兴趣。

因此 ，拉斯特曼把卡拉瓦乔的自然主义，在光线运用上主张运用光线的明暗对比来营造戏剧般的效果与张力和艾谢梅尔精细刻画日夜光线的技法传授给了伦勃朗。伦勃朗 和洪托斯泰，泰尔根这些画家有联系，而这些画家到过罗马，从这些画家那里他也学会了一点卡拉瓦乔的现实主义和色彩用法。（P27剑桥）伦勃朗在拉斯特曼的 工作室待了半年，很快掌握了这种明暗绘画的技法，并开始对历史题材以及光线的运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贝特沙伯收到大卫王的信

然而，伦勃朗作品中被后人所称道的光线的运用似乎在他童年时期便埋下了种子。在伦勃朗还很小的时候，他在父亲的磨坊工作，4月14那天，他偷懒躲在磨坊 中休息时发现风车翼会给室内带来奇特的景象，风车翼不断地从窗前掠过，每当它从窗前掠过，磨坊就漆黑一片，而接下来的两三秒钟，室内又充满了阳光。他意识 到室内的物体不仅仅是挂在空气和光线中。它是被许多不同的空气所包围着的物体。这种气体或光线前后左右是不一样的，并且不同的光线并非原样不动而是时时在 变。

即他所说的：我说＂光线＂时我指的是空气，我说空气时指的是光线。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这种空气是否具有在语言意义上的色彩，能否用颜色表达出来。这个念 头成为他一生在技法上的追求。也许正是因为他与生俱来这样与众不同地看待世界的方法和敏锐地观察力，注定伦勃朗看到了我们所看不到的，因此也做到了我们做 不到的。

在河里洗澡的亨德里契

宗教与肖像画

伦勃朗在拉丁语学校读书时主要学习的科目是宗教，并且由于受到拉斯特曼的影响，他对历史题材及光线的运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一生绘制了很多宗教题材的 作品，如《达那厄》《圣家族》等，在这些作品中往往把神话故事中的人物刻画成普通人，而不是头戴光环。他好像要告诉人们，假使耶稣是个＂仁慈＂的人，他就 应该真的献身给这些＂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假使宗教的目的真的是在消除人间的罪行，它就应该睁眼看看世上还有多少灾难和苦痛。

如果拿拉斐尔或达·芬奇画的圣母和伦勃朗的《圣家族》比较，可以明显看出，仅仅过了一百多年，民主的意识在这位荷兰画家的身上有了多么深刻地体现。这种 对于《圣经》的深刻理解和他对人深切的观察也带入到了他的肖像画中。伦勃朗在铜版画和素描上也取得了惊人成就，甚至胜过了他的油画。其中不乏优秀的肖像作 品，如《戴高帽老人的胸像》（1630年）素描《戴皮帽的老人》铜版画（1632年）《三个十字架》铜版画（1633年）等。

浪子回头

风光之时

1631年伦勃朗定居阿姆斯特丹，这个承载了他整各跌宕起伏人生的城市。阿姆斯特丹的繁华并没有引起伦勃朗的绘画兴趣，他主要关注的还是绘画销路的问 题。当时荷兰的买主偏好有关生活方面的肖像，为了适应一般顾客的要求，他开始改变以前的一些绘画风格，转而追求形似和描绘画里漂亮的服饰。由于他技艺精 湛，很快富商和王公贵族邀请他为自己画像，在《玛莉亚·德莉》这幅画中，她身上披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蕾丝，暗示崔普家族惊人的财富。

伦勃朗很清楚有钱人的爱好，因为那些也正是他所追求的目标。在他的自画像上也有所表现，从他当时的自画像看，此时的画家生活优裕，可以从他身上的穿戴装 饰看出来。然而正像保罗所说的：对于17世纪的尼德兰资产阶级来说，一幅画如同一件家具，不能随意替换。家具的一个功能，是遮挡房中令人讨厌的裸露部分。 到1660年最小的店老板家里都有不少画，每个房间都挂满了画（P169伦勃朗时代的荷兰）因此画家的地位非常低。伦勃朗明白无论他自己如何假装自己是一 个贵族，他也只是一个磨坊主的儿子，成为不了贵族，我们看到了他的自卑。

自画像

1632年，阿姆斯特丹公会和慈善机构邀请伦勃朗为他们绘制一副群体像。他按要求创作了《杜普医生的解剖课》。在荷兰，以往的＂解剖课＂绘画都仅仅是一 个往事的记载而已，它往往告诉观众，某天在某个房间，某个艺术高明的医生被一群医生围观看一具被解剖了的尸体。而伦勃朗这张不仅仅讲了一个故事，它使无形 的思想得到了有形的表现，这种思想压倒一切。

画上的杜普已经不再是当时的一个大名鼎鼎、时运亨通的开业医师，也不再是一个不凡的行政长官和一个聪明的政治家。他变成了一个具有神圣的求知欲的活灵活 现的化身，这种求知欲在探索自然的奥秘，它总有一天会使人类摆脱大多数名目繁杂的疾病和痛苦 ，他是基督的化身。他周围的那些面孔，也不再是索然无趣、勤勤恳恳的医生面孔，他们注视的是隐藏在一切生物体里的秘密，一个无法理解的永久的秘密：＂使那 些肌肉能运动的究竟是什么？＂

正如伦勃朗自己所说：我画的并不是正在讲授解剖学的一个有学问的医生，我打算使那幅画具有较广深、较＂抽象＂的意义。我打算画的是科学，而不是一群科学 家，正像再现在这幅画上一样，我尽最大的努力，使观众看到对市民的义务，产生一个印象，而不是让观众看到一些各做各的琐碎事情的互不相干的市民。他成功 了，公会对这幅画像非常满意，一致给予它很高的评价。这幅画让他享誉画坛并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绘画订单。

亨德里契娅肖像

1633年伦勃朗与莎士基亚结婚，她是前警察局长的女儿。伦勃朗为她画了一系列肖像，《戴草帽的莎士基亚》、《莎士基亚肖像》都是这个时期的作品，作为 购物狂的他凭借绝佳的品位够买了大量的艺术品，并且手笔之大令人咂舌。婚后的伦勃朗常常让妻子穿上各式各样的绸缎，戴上各种珠宝，扮成神话中的人物来做模 特。我们可以从《画家和他的妻子》这张画看出他们的生活顺风顺水。伦勃朗这个时期的作品充满了喜悦。

事实上，从1638年开始，伦勃朗的画风已经开始改变，他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或者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他开始描绘那些金主真实的模样而不是他们希望的样 子，也就是他说的：除了事物的内在精神之外，世上的一切都微不足道，每百个人之中也许会有三个或四个懂得这点，其余的人不懂，但是他们会报复，那便是让我 们饿死。他当时也许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预言到了自己这一生的结果。

夜巡

1642年，他被委托绘制班宁·柯克大尉自卫队的群体肖像，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夜巡》，伦勃朗并没有按传统的排排坐的模式为他们绘制肖像，而是把他们打 扮成正在整装待发的士兵。大尉伸出的手，林立的刀枪棍棒使我们感到身临其境，强烈的明暗色彩及到处洋溢的动感更使人觉得心襟震荡。从绘画的角度来看一切都 井井有条，各在其位。《夜巡》无论是从构图上还是立意上都采取了新的方式。这确实是一幅很成功的画，但当时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庸俗的市民自卫队不可能有这么 高的觉悟和审美性。同年莎士基亚因肺结核去世。

戴头盔的骑士

《夜巡》之后

在他后期的作品中，已经没有前期的作品的华丽，转而朴素真实，开始使用厚涂法，暗部薄而透气，亮部厚实立体。不再面面俱到，进而进行非常大胆的取舍，比 如描绘亨德丽吉《入浴》那张画的面部，领口和裙底的精细刻画与表现的极其简洁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后期的肖像画中值得一提的自然是他的自画像。

晚年自画像

他大量的自画像使心理分析到了某种真实主义的地步，这样的真实主义从一幅幅画中泄漏了他的整个内心生活，带着内心的伤痕缓缓积累起来的疲倦和对未来的焦 虑。1668年他人生的最后一张自画像使每个了解他的人都感到内心无比激荡，这是伦勃朗在绘画艺术中给自己开的最后一个小小的玩笑。画家在这幅画中可能是 学古代的一个同行，那人曾经对着自己的作品大笑而死。在这幅画上画家采用了略显透明的＂色彩重置法＂，用笔泼辣，随心所欲，让我们感到他大概是用尽这一生 的感情在一笔笔为自己画像。

他所绘的也许是自己的灵魂，是对这一生无法言传的悲怆的表达。

伦勃朗的肖像画相比前代的大师们更加注重内心精神的表达，尤其是他的后期作品，在光的运用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鲁迅说过：文章恨命达。这句话似乎对伦勃朗而言再合适不过了。